他最先只是小拇指抖了一下,随后被男人温厚有力的双手捧住。
做梦了吗?
紧接着他的眉头又皱了皱。
看来并不是美梦。
男人温柔地用手指揉开他眉间的皱褶,并没有在意这生理反应一样的小变化。
已经快凌晨,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男人浅色的双眸在月光下发出莹绿色的微光,他刚想像平时一样化为本体蜷伏在病人的床边安眠,却清晰的在夜色中看见病床上的男子睁开了双眼。
男子的双眸有些失神,好像刚睡醒的人一般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不醒了快半个月了。
一切好像都定格在他昏迷前的那一分钟,他躺在血泊里,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冲出人群,银色的宛如月光下的水波一样清冷的双目里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别碰他!”
“先生!你冷静点儿!我是医生你不要耽误我抢救!”
“别碰他!”
“先生!”
“别碰他!”
“你要是这样下去他会死!懂吗!”
他能感受到男人剧烈的颤抖,男人恐惧、慌乱、不知所措,牢牢抱住他逐渐虚弱下去的身体舍不得放开,好像一旦放开他就会离去。
男人在听见那个热心肠的路人的话后,身体僵硬了一下。
“别让他死!”
“那你就快让他躺平!你这样他会失血过多的!”
他的身子一下就冷了下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见男人这么听一个陌生人的话。
闭眼时是男人银色的双眸,睁眼时是男人碧绿的双目,他突然想到,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一辈子。
“是宴宴吗?”
他看着成长得飞快,已经和记忆里那个面目清冷骄傲的少年判若两人的高挑男人,心里明白是他,但却下意识地发问,而男人因为激动而隐藏不住的兽耳和尾巴早就暴露了他的身份。
“不是狗狗么。”男人说。
他的眼泪倏地顺着清瘦的脸颊流下来,伸出双手,男人默契地俯身迎接了这个拥抱。
这条小狗已经跟了尚贞一路了。
尚贞是在路边大排档一个垃圾桶旁看见它的,它看起来才一个月大,牙齿都还没长全,艰难地舔着人类浪费掉的残羹剩饭,可它又没办法吃掉,用脏脏的小爪子扒拉了半天,也没吃进去任何东西。
尚贞实在见不得这样的画面,他本来就偏爱狗狗,更生气居然有人渣会遗弃还未断奶的小狗崽,看它这样至少已经流浪了三四天,饿得皮包骨,浑身上下不知道沾满了多少脏兮兮的浊物。
尚贞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瓶矿泉水和一袋旺仔小馒头,用水把小馒头泡软成糊状放在瓶盖里给他舔,就这样磨磨蹭蹭了快一个小时,它才把那一袋旺仔小馒头舔完。
它舔完之后果然有了些力气,黏在尚贞的脚边,不肯走了。
尚贞明白,如果没有他这样的人继续这样帮助它,它活不过一个星期就会死掉。
可尴尬的是,尚贞的处境没比这条被遗弃的小狗崽儿好多少,他父母双亡,和弟弟在福利院长大,刻苦自励终于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师范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现在靠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兼职和给公众号写文案赚生活费,就这些微不足道的经济来源要养活他和他弟弟两个人,他实在是没有条件再养一条狗了。
尚贞看着他每走一步,它就要踉跄着追好几步,突然狠下心来,开始飞快地小跑着穿过了马路。
它显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能力去追随一个成年人的步伐,傻愣愣地停在马路另一头远远地望着他。
尚贞有点难过,但他真的被生活所迫已久,见惯了生离死别,也学会了认命。
他走到家这一路上都在内疚和自责,说到底还是他没本事赚更多的钱,贫贱夫妻百事哀,虽然用这句俗语形容并不恰当,但也没有比这句话更贴切形容他和弟弟的生活的了。
他们同样都失去了父母,他至少还有个亲弟弟支撑着他努力活下去,而那条小狗崽把他当作救命稻草,他却选择再次抛弃了它。
他最后路过家单元门口时对面的烧烤店已经准备收摊儿了,只听见老板按灭老电视前一秒,有个声音开口说:“难道你就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了么?”
尚贞在楼下怔了怔,猛得掉头原路跑回去。
他再苦再难总还是能活下去的,可它不行,它不行,如果今天他找不到那条小狗崽,他会悔恨终生,人活一场,不就图个不留遗憾吗?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根本没跑多远,他就看见那个小小的、磕磕绊绊的身影,正在贴着地面东嗅西嗅,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在昏暗的小路上散发着荧光。
它竟然过了马路?虽然现在路上车不多,但这条马路没有红绿灯,对他这个成年人来说都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它那么大点儿怎么会过马路躲避车辆?简直不可思议!
它好像
嗅到它所寻的气味越来越近,疲倦地抬起头来,但在看见尚贞的瞬间突然振作精神热切地向他小跑过来。
尚贞后来回想那时的心情,就跟电视上的寻亲节目一样,自己给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尚姜虽然知道自己家庭条件不好,但是也不太清楚究竟是有多不好,所以当他看见自己的哥哥深夜带回来一只小狗崽儿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
唯一一点就是尚姜有点小洁癖,虽然心里喜欢,但是看见这小狗肮脏不堪,还是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
小狗看见他这样子也不介意,乖乖地被尚贞抱到卫生间去洗澡。
尚贞见它不叫也不闹,又心疼又喜爱,像给婴儿洗澡一样耐心地把他放到盆里,用温水一点一点给它清洗毛发,还好它没有受伤。为了让尚姜不再嫌弃它,用了他一直很喜欢的牛奶沐浴露,他和尚姜从小就一直用这个味道的沐浴露,所以体味都是奶香的,估计这小家伙也是闻着这个气味一路找过来的。
起初尚贞以为它是哈士奇幼崽,因为它的眼睛是浅灰色稍微带一点点蓝,但是它毛色漆黑没有一点儿杂色,这显然就并不是哈士奇的品种,仔细端详更像狼狗一点儿,可狼狗好像也没有通体漆黑的品种,尚贞查来查去觉得它应该是个混血狗狗,狼狗跟杜宾之类的品种生的宝宝。
吹干后它立刻变成了一个可爱又蓬松的狗宝宝,尚贞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尚姜把自己攒的小零食都贡献出来想要讨好一下它,可它居然不被美食所诱惑,只有尚贞喂它才肯“吃”。
尚贞在网上十分心痛的下单了基本的养狗用品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明天是周末他得去奶茶店兼职,简单地用纸箱给狗崽搭了个窝之后就洗洗睡了。
尚贞第二天清晨是被它舔醒的,它不知何时钻进了被窝里,蜷缩在他温暖的怀中,不断地舔着他的脖子。
尚贞先是被吓了一跳,瞬间反应过来原来是昨晚带回来的小狗。
见他睁眼,小狗开始用头蹭他的脸,尾巴也开始扫着他的胳膊,它的毛发柔软细腻,而又比普通毛发看起来更高级,十分舒适,让尚贞的心瞬间融化了。
果然把它带回家是正确的选择。
他虽然还很困,但是也不得不起来洗漱给人类幼崽和犬类幼崽准备早饭和午饭。
他煲了大米粥,准备了鸡蛋羹和火腿肠,他上网查过,这些一个月大的狗狗是可以吃的,只不过他还是害怕狗狗吃不进去,它的那份火腿被他特意切成了肉丁拌在大米粥里方便它进食。
它一定受了很多苦,看着眼前两个碗里一白一黄的食物太过丰盛,以为不是给它的,傻乎乎地蹲在碗旁边看着尚贞。
尚贞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几乎是自言自语:“不爱吃吗?但是多少也得吃点儿呀,乖狗狗。”
然后温柔地蹲下身揉了揉它的头,决定亲自用勺子一口一口喂它吃。
可它居然很有灵性的听懂了他说的话,自己开始舔食碗中的流食,跟普通狗狗不同的是,它不急不躁,十分干净的把食物吃完,连下巴上都没有沾到一点食物,这让尚贞和尚姜十分惊喜。
“我去上班了,你在家把作业写完再看电视。粥还剩许多,锅里还有我炸的肉酱,中午你自己热一下再吃。肉酱太咸,你先用水冲一下把肉粒喂狗狗。我走了!”尚贞把该嘱咐的话又嘱咐了一遍就要穿鞋出门。
尚姜像平时一样应了句:“别太晚回来了。”但是他心里又知道尚贞没办法不晚回来,奶茶店晚上九点才关门,尽管那时候都没人了,他也要待到九点。
狗狗再聪明也听不太懂尚贞一连串儿的话,眼看着他要走,就连忙跟着他脚步往外冲,尚贞关门时差点夹到它的小脑袋。
尚贞无奈地蹲下身宠溺地揉着它的头说:“小粘人精,哥哥要去出门换食物给你吃啦,你乖乖得跟弟弟在家玩好不好?”
狗狗听懂了,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失落地待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尚贞走掉。
据尚姜所说,它就这样在玄关处待了一整天等他回来,连午饭都没吃几口,大概是被抛弃留下了心理阴影,生怕他再也不回来了。
尚贞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小得意,想起网上那句话,你的世界里有许多人,但是狗狗的世界里全是你。
尚姜给它取名叫楚宴,尚贞坐在沙发上边搂着狗狗边笑道:“这不像个狗的名字,倒像个人的名字。”
尚姜也忍不住撸着哥哥怀里的那乌黑的小毛团儿,说:“这可是我在一本小说里最喜欢的将军的名字,也是一身黑,跟狗狗多配呀!”
“那小名就叫宴宴吧,要不在大街上叫一条狗楚宴,总觉得怪怪的。”
“可宴宴听起来像个女孩儿的小名你不是说它是公狗吗?”
他们兄弟二人讨论了半天,尚贞怀里的狗狗终于听不下去了,十分郁闷地用小乳牙撕扯着尚贞的袖子。
“哥你看,狗狗不喜欢你叫它宴宴。”
听完尚姜这话,狗狗彻底放弃挣
扎了,愚蠢的人类啊……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尚贞又破费了不少,给楚宴检查身体,还要打各种疫苗,买的宠物用品也都到了。
让尚贞欣慰的是楚宴真的通人性,它从不会随地大小便,都是规规矩矩的拉撒在自己的小便盆里,也不会挑食,给什么吃什么。但令尚贞头疼的是,楚宴从不乖乖地睡在自己的小窝里,趁他睡熟了就会钻到他的被窝里跟他一起睡,也不知道它哪儿来的力气跳上床的,尚贞又不忍心把卧室门锁上,渐渐地也默许了。
令尚贞奇怪的是,他从来没听见楚宴叫过,最多也是发出闷闷的呜咽声。
一转眼三个多月过去,楚宴和尚姜早已打成一片,因为楚宴现在体型已经快接近一米,又特别抗拒带项圈,所以只能每天尚姜放学后带它到小区附近的公园里散步,尽量不去人多的地方。
起初尚贞还没有在意楚宴身上的一些异样,但已经从楚宴的食量上感到焦虑。
它实在是太能吃了,与普通的狗狗不同,它一顿至少要吃五斤狗粮才不会饿,而一日至少喂两次。这让尚贞和尚姜捉襟见肘的生活雪上加霜。
一旦把分量减少,楚宴就会很明显的营养不良,每日无精打采的。
他上网搜说狗狗这是属于发育期,需要非常丰富的营养来帮助它长成强健的大狗。
他只好缩减自己的开支用度,尽可能的满足楚宴的营养需求。
然而它的食量却有增无减,到八个月的时候,他每天要吃二十斤的食物。
远不止这些,他发现楚宴的体型已经快要超过一些大型犬,它要是站立起来都快和他一样高了。
而且现在尚贞根本控制不了它,它太重了又总是扑上来舔他的嘴唇,他要想开口它便会狡猾地趁虚而入与他舌吻,它的牙齿非常尖锐锋利,舌头又长,接吻时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总是会在嘴巴两侧留下道道红痕。
尚贞突然怀念起那个小小的黑团子
这件事在被尚贞非常严肃地禁止了后,楚宴就再也没有等他晚上回来时扑上来舌吻的时候了。不过它因此委屈了好几天,尚贞又摸又抱地哄了好久它才原谅他。
尚贞真的意识到不对劲儿是除夕那天他剁肉馅不小心切到了手,口子不深但是流了很多血,他连忙先用纸巾擦着,转身就看见楚宴从客厅缓缓踱步奔到厨房门口,一脸警惕的盯着他。
楚宴那种从未见过的陌生的眼神让尚贞感到了恐惧,像一头狼在紧盯着一只受伤的猎物,视线都集中在尚贞的伤口处。
等等狼?
尚贞屏住呼吸不知道它下一步要做什么,因为恐惧说话的语调都很僵硬:“宴宴,我没事,你先去客厅里等我做好饭好吗?”
可它没像从前一样听话地回去等待,而是绕着尚贞走了几圈,好像拼命的在忍耐什么,那种被野兽紧盯的压迫感太过沉重,让尚贞头皮发麻,一不小心把那团吸收了他血液的纸团掉在了地上。楚宴用鼻子嗅了嗅那团纸好像得到了什么讯息后才犹豫着离开了。
尚贞连忙用水冲洗干净伤口,找出创口贴贴上,也顾不得再做饭,连忙上网搜查关于“狼”的介绍。
可搜遍了所有品种都没有毛色如此漆黑、体型又如此之大的亚种。这让他稍微安心下来,毕竟城市里又怎么会有狼呢?
而就在那天后半夜,尚贞因为不安所以破天荒得不让楚宴跟他一起睡觉。但他还是被舔醒了。
他看着楚宴夜晚本应该幽绿的双目此时却散发出淡淡的红光,他手指上的创口贴不见踪影,被它湿热的长舌卷在口中津津有味的舔舐着。
尚贞感觉这是他一辈子经历过的最惊悚的事了,全身上下触电般冰冷,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任由这个在黑夜里穿梭自如的野兽在床边吮吸自己的血液,尽管指尖传来阵阵细微的疼痛,可他除了装睡无计可施。
但他的呼吸因为紧张过度而絮乱起来,一下子就被楚宴敏锐的感知到了。
尚贞明白不管楚宴是什么物种,反正不是狗狗就是了!
紧接着楚宴轻松地跃到床上,红着眼看着他,尚贞心里有点儿绝望,怪不得大家都说白眼狼白眼狼,现在他身边就有一只红眼狼!他养了他快一年,结果现在要被它吃掉了,尚姜也要被吃掉,尚贞想到这里又委屈又生气,突然胆子就大了起来。
但还没等他抵抗,楚宴就像往常一样安静地趴在了他的身边,时不时舔舔他的手心。
尚贞虚惊一场,出了一身冷汗,在昏暗中看着那双血红的双眸渐渐褪色,变回本来的幽绿,居然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它的脑袋说:“你吓到我了,宴宴。”
楚宴用嘴轻轻咬了咬他的手掌来表示:是你自己误会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尚贞如常做饭,结果发现昨天手指的伤口神奇的愈合了,他左看右看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再看看十分优雅地在墙角吃着自己的早餐的楚宴,尚贞产生一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楚宴昨夜是在给
他疗伤吗?这是不是太魔幻了些
总之这些事怕突然跟尚姜说了吓到孩子,他决定看看情况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尚姜。
但是还没等到这个时机到来,就出了事。
尚姜一直把楚宴当作一只成长得过于健壮的大狼狗,虽然尚贞明令禁止过他再带楚宴出去遛弯儿,但是小孩子要是能听长辈的话估计也就不会吃那么多亏了,再加上楚宴永远乖乖地跟着尚姜身侧,好像在保护他一样,根本不搭理别人。
他一人一“狗”虽然尽量避开有人的地方自己散步,却也没有料到会有人主动来惹事。
是几个不良青年在公园里放鞭炮,看见尚姜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小屁孩自己在遛狗,就故意扔了几个摔炮去吓唬尚姜。
尚姜虽然跟尚贞同款好学生模样,脾气却大相径庭,一旦有人主动挑事,我必犯人的类型,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他妈有病啊?”
几个人本来笑着走了,听见他这话瞬间来了劲儿:“操你妈,臭小子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遍?”
“老子说你他妈有病。”尚姜特别不屑地白了这四个混子一眼,多少还是有些心虚,但是他从小看惯了尚贞忍气吞声,导致了他性格变得极为刚烈,士可杀不可辱的信念已根深蒂固。
其实带头骂的那个人也没想真的把尚姜怎么样,只要尚姜不还嘴,他骂骂几句就过去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小孩儿这么不识好歹,现在有其他三个人在场,他总不能丢了面子。
他想上前去恐吓一下尚姜又忌惮那条大狼狗,刚虚张声势地踏出一步,楚宴就直接从尚姜身后窜了出来,对着他的喉咙咬了上去!
尚姜惊呼道:“宴宴!快松口!”
楚宴一直都很老实的,从不会攻击别人,这也是尚姜为什么放心不给它带项圈就出来的原因。
但这次楚宴估计是感受到了尚姜的危险,本能地激起了兽性。
另外几个人都吓傻了,连跑都不敢跑,看着楚宴凶神恶煞地露出獠牙,用冰冷的兽眼死盯着他们,一步都不敢走上前。
“宴宴,快走!”尚姜一时之间也慌乱无措,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混混还活着,连忙开溜。
他此时此刻比剩下那几个混混还要惊恐,他知道他惹了大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尚贞。
果不其然他吞吞吐吐地把这件事告诉尚贞之后,他能感受到尚贞拼命忍耐的怒火。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许再带它出门儿,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
“我养你和它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上哪儿拿钱去赔人家?”
“你一向很让我省心的咱们家跟别的家庭不一样,不能出一点意外,你懂吗?”
“下次不要跟人争强斗胜,只要对方没伤害你,你忍忍就过去了,答应我好吗?”
尚贞看了眼楚宴,也不知该说什么,它虽然能听懂人话,但它毕竟不是人,他是一头狼,刚刚成年的狼。
尚贞最后沉默地走进自己的卧室,楚宴想跟过去,结果被毫不留情地关在门外,到了半夜尚贞起来喝水时,它才趁机溜进去。
尚贞看着黑暗中模糊的影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想到即将面对的难关,忍不住眼含泪光地正视着楚宴说:“以后不可以再咬人了。否则我就不再养你了!”
楚宴把他的眼泪舔干,呜咽了几声,好像再说不要。
受伤的混混的家长第二天就找上门儿来要说法了,不仅要赔偿医药费,还要赔偿精神损失费五万块钱,这些尚贞都可以接受,但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那个受伤的不良青年强烈要求把楚宴安乐死。
警察上门来找了两次尚贞都假装家里没人,最后他被警告,如果不主动交出楚宴,警察会强行带走处理掉它。
尚贞明白,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养楚宴了。但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人带走处死。
他特意请了两天假,包了一辆出租车,带着楚宴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来到了最近的一片山区,想着它既然是一头狼,就让它回归大自然也好。
尚贞心里一万个舍不得,但是又真的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楚宴似乎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下了车后寸步不离,尚贞刚蹲下身它就一下子把他扑倒在林间的小路上舔他的嘴唇。
尚贞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推不动这头健壮的小狼了。
现在已经暮色降临,山中又冷又阴森,他必须尽快下山,否则到了夜晚有可能会迷路。
“宴宴……这是属于你的地方,你该回去了。”
尚贞知道它已经能全部听懂人类的语言,他不止一次怀疑楚宴的智商跟人类一样高。
楚宴却完全没有听进去的意思,只顾着舔遍他冻得红红的脸蛋。
“宴宴!这次你不可以不听话,你如果跟我回去,你就没命了,懂吗?”
楚宴只是压在他身上不让他起来,它明白,他一旦起身就不会再拥抱它,不会再理
睬它,他要永远离开它了。
“你再不让我起来,我要生气啦!我生气的话就再也不理你了。”尚贞故意板起面孔,神色凝重地与它四目相对,然后他看着那对迷人的灰色眼睛中涌出了泪水。
这的确是震撼人心的一幕,紧接着他第一次听见楚宴发出叫声,是一阵凄凉绵长的狼嚎,在整个山林之间回荡,惊起了飞鸟,也令山脚下的一村的家犬惊恐不安地齐吠。
这犬吠声微弱地传到尚贞的耳中,让他也有些不安起来,楚宴只叫了一声,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楚宴它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狼?毛如黑夜,眼似银河,身长两米,有时候眼睛可以发红光,能听懂人话,唾液还可以令伤口一夜之间愈合,现在居然能让村庄里的动物如此狂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