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道士刚通了体,自是便打通修道炼神的第一处关节,又遇丫鬟翠玉来报花烛喜事,自是神情爽然,从头到脚,一发舒畅起来。那少年穿院过廊,飘飘然来至中庭,一路上小厮家仆,一发都叫作姑爷。那婚配之事,多是十成十之事,眼下只要约个期限,便能与国色天香的未婚妻洞房花烛,千万般欢好,人生四大喜,这便占了一项。
“可我这胯下阳物连梁氏奴奴都堪堪受用,那赵小姐下面一片混沌,却不知能否经得住我挞伐也?”
人逢喜事,那张洛不禁有些期待,想入非非起来,八字将有一撇,便要想“入”字怎得写。想着清白美丽的赵小姐在自己身下声声娇啼,千万般妩媚,直教自己干得哭爹喊娘,嘤嘤求饶之态,却又生出怜香惜玉之情,走步时倒忘了注意脚下,绊上门槛,险些要摔作个蛤蟆相似也。
“不过……我当初下山,说到底,也不是贪图姻缘,此番究竟是为何也……?”张洛一面走,念随心动,缓缓思索起来。
“当初是我和师父混得忒寒掺些,才想着入赘赵仓山家,一来寻个安稳去处,二来给师父攒俩银子养老,可我那师父似乎远不止个落魄老头儿,不正经道士那么简单……”张洛放慢脚步,略略思忖到:“想我那师父早便晓得我顺了他宝贝下山,嘴上阻挡,却不拦我,我下山时兜里明明揣了好些银子,怎得又不翼而飞?倒教我不得不抄近路,这才有了夜宿八部寺,救了梁氏,破了童子之身,那修罗女的底细,想必他也是早便知的……”
张洛越想越觉不对,此番下山,倒像遭了算计,亦步亦趋,冥冥之中,俱在料想之内。莫非那师父心里藏着鬼,憋着算计自己?那师父平日里不正经,抚养授受,却也尽心尽力,就是自己亲爹,也没这破老道对自己呵护。
“或许一己之一行一止,皆在大道之内,岂是人力可窥也?那些奇遇,或许也只是巧合,机缘如此,岂可执一端而窥其源乎?”
张洛心下虽有狐疑,暂时却也释然,寥寥几步,霎时便到中庭,侍候丫鬟引张洛穿过正堂,绕在内室。那内室布置虽不及前堂堂皇,却也富贵优雅,陈植列珍,雕台描柱,自不必细说,迎面一张软榻,榻边陈设桌椅,瑞脑销香,煎烹金兽,氤氲成气。
那赵家家主身子极虚极弱,便简衣装卧在榻上,却如一拢灰烟般飘渺,好似吹呼间便要销形去神。那赵小姐一身青衣,文花秀然,细拢头发,精扎簪佩,好妆香胭脂,佳梳巧抹画,打扮得尽态极妍,喜滋滋坐在榻边,嘴上不住关怀父亲,眼睛却总暗瞟门扉,似等似盼,心下小鹿乱撞,秀眼便似脱兔般灵动。
那赵曹氏一身紫衣,简挽青瀑,侍立赵仓山身旁,神情娴雅高贵,烟熏眉才退惨雨愁容,娇嫩肉却似羊腻凝脂,裹在华贵衣里,称得那熟妇挺拔葫芦般相似。张洛进门,还是那岳母头个察觉,便急拢云鬓,忙拭湿眼,一面轻整容颜,一面快步趋至张洛身边,一面屏退丫鬟,一面亲自引那姑爷坐下,斟茶递水,好似三秋未见般,就连那春情荡漾的赵小姐,也不似她亲娘这般殷切。
那佳人见情郎来,霎时笑靥如花,忙要起身凑到张洛身前,却听那主母正色朗声到:“我儿,尚未成礼,何故如此不顾礼数也?”
赵小姐见赵曹氏瞥眼过来,神情肃然,便悻悻低头,坐到位上。那刁美人叱退女儿,便自拉过一绣墩坐到张洛身边。
“洛儿,多日不见,饮食衣服,可还顺心?”
那岳母一言既出,直把张洛惊得受宠若惊,便忙起身,弯腰恭谨答到:“回大人,饮食衣服,乃是小节,小子……不敢忘却大人教诲,早晚读书,饮食衣服之事,便不知觉了。”
那岳母闻言笑道:“你念不念书有甚的?我问你饮食衣服,你径直答来便是,顾左右而言他,莫不是下人身懒,以至饮食不尽味,衣服不暖身,便嫌我家怠慢了贵人也?”
张洛闻言 忙辩到:“非也非也,我左右是闲人,便更应用功读书才是,书中自有黄金屋,由是,便吃什么都觉香,穿什么都觉暖也。”
“咄!你个小鬼头,娘以前说你两句,你还挂怀了是不?”赵曹氏笑骂,腾地起身,一双玉手拢住张洛双手,一面牵着张洛坐下,一面道:“再把那话儿拿来生分人,我便要罚你了。”
赵曹氏牵过张洛手掌,翻手心朝上,伸出玉手,“啪,啪,啪”地亲昵打了三下,又轻轻握住张洛双手到:“我以前只道你是个破烂儿神棍,轻看了你的大本事,你莫要怪我,以往之言,如今俱做不得数,今后休要再提。”
张洛一听“大本事”,想起自己只会泼个黑狗血,还叫那修罗女教训了,便心虚脸红,耳根子都热了,也不接话,只低头羞到:“小子当初亦有冲撞大人之处,望大人见谅。”
赵曹氏闻言,脸色竟又嗔怪起来:“咄,一口一个大人,忒生分些。”
张洛见赵曹氏嗔怪,便改口到:“岳母,岳母是也。”
“啧……”那岳母又不悦道:“还是生分,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和你丈爹没儿子,你就当我俩个全儿子,也是无妨的。”
“哦……”
那女婿不知所措地一低头,眼神向下一看,脸竟突地红了。
那少年所坐梨花木椅自是比赵曹氏腚下绣墩高些,那赵曹氏因奶子过大,戴不了肚兜,平日里便只穿抹胸裙,便可用一对好奶卡得那裙子紧凸凸的了。
那女婿一低头,正看见岳母胸前白花花一片,如瓜似柚,堆挤出又深又长一条乳沟,两粒奶头倒小,却由那薄抹胸一勒,连带着又大又粉的乳晕,一股脑从那抹胸里透将出来,好似隔纱看烛,薄雾观灯,朦朦胧胧地看着,比裸着还勾人。
“有奶便是娘哩……”张洛失神,竟轻声嘟囔出来,见那赵曹氏神情诧异,便猛然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忙圆到:“有容乃大便是娘哩……小子做过之事,望您莫挂怀,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也好,来日方长,也叫你好好看清楚我。”
或许是张洛想入非非,总觉那岳母刻意咬重了“日”字,和“看”字,更多了些意味深长之感。那岳母见张洛眼神飘忽,不住往自己奶子上瞟,便拉了拉胸衣,那抹胸裹得奶子更紧更严,却把一对奶头绷得更显眼。
“不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你与我家碧瑜儿虽是夫妻,日后相处,却要遵夫妻之礼才是。”
那岳母说罢“非礼勿视”时,便似无心地抱起肩膀,那少年以为赵曹氏察觉出了端倪,故意掩住胸,刚想移开视线,却见那岳母交叉在胸前的双手十指轻动,捏住乳肉,单把两个奶头夹露得几乎要从胸衣中突出来。或许是那岳母手上使力不小,抑或是乳肉沉重柔软,那奶头突出指缝,连带着乳肉也几乎要透出本色来。
“哎……”赵曹氏长叹一声道:“人都说碧瑜儿像我,我自她小时便立誓要给她找个好人家,没成想碧瑜儿唯独对你倾心……也罢,造化造化,焉是凡人看得透的?洛儿,我今番再无他求,只望你好好待我家碧瑜儿,你对她好,便是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你好……”
那赵曹氏一面说着,手指一面似有似无地蹭着胸前两粒硬头儿,那张洛哪里还敢再看,便忙别过头去,拱手作揖到:“大人所托,小婿自当谨记!”
“如此便好……”那赵曹氏见张洛别过头去,便垂下手臂,还欲再说,刚要开口,却见那赵小姐抢先撒娇到:“娘,你别吓唬我相公了……”
赵小姐迅速起身,快步走到张洛身边,不管不顾,一把搂住张洛,又对赵曹氏道:“兀那婚姻之事,玉室饮冰,冷暖自知,奴家心中有数,自会与我相公过好日子哩。”
“咄!你怎得这番没礼?快快松了他!”赵曹氏还欲呵斥,却听榻上赵仓山缓缓道:“罢了,洛儿与碧瑜儿两情相悦,也有婚约在前,只差婚期在后,不必横加拘束,只要定个日子,快些让孩子们成婚便是。”
赵仓山一面说,一面叹到:“我为妖色所迷,幸得洛儿搭救,方才捡回条命,夫人,此番我只觉对不住你……咳咳……”
那主母见状,忙赶上前到:“老爷不必如此,大男子三妻四妾,亦在常理之中,都怪我身子不济,未能给老爷多诞下个儿子……”
赵曹氏不禁自责,悲从中来,几欲悲泣,赵仓山见状忙道:“不哭,不哭了夫人,我此番身力甚是不济,恐再没那么多精神,你与碧瑜儿又撑不起家,是该有个男子做主心骨……”
赵仓山对着张洛摆了摆手到:“洛儿,你过来。”
张洛凑上前,手便叫赵仓山握住,那家主看着张洛,神情颇为欣慰,便复拉住赵小姐,一面牵合住二人,一面语重心长道:“我自陷险,多赖洛儿护持,你今后可勤谨些,多多照顾支撑本家,也要多多照顾碧瑜儿,你是天师高徒,招赘你在本家,是我俩之机缘,亦是家门之幸。”
张洛听赵仓山如此说,心下自是颇为动容,便含泪握住丈人之手,深情款款到:“丈人且将息养病,不日便可痊愈,假以时日,便可恢复如初,切莫如此悲伤,不益养病也。”
“哦,我知道。”那财主淡然到:“我自己抽空打了一卦,说是你俩成亲冲个喜,我这个病就没事了,你等可尽快筹办婚礼,我便可痊愈了,到时候我便要再出趟远门,一时回不来哩。”
“这……”张洛心中本已酝酿好情绪,此时却让那丈人弄得哭笑不得。
“原来我这岳父惦记着病好了出去浪荡也!端的忒勇了些,痂都没结就忘了疼也?”那少年心下无奈,口中却出好言相劝到:“想来凡人打卦,中者鲜矣,疾病之事,万不可凭虚卜问,丈人若要以婚冲喜,万望您慎重考虑,莫要作儿戏一般便是。”
只见那丈人摆了摆手到:“我本就支持你俩的婚事,只不过赶上我遭了险,正好借此冲个喜而已,倒是夫人以为如何?”
赵小姐未待母亲答话,便忙道:“婚姻之事甚重甚大,不可再借故推延!快着些,快着些!”
“咄!不矜持,哪像个女孩子家!”赵曹氏训罢赵小姐便道:“我原与洛儿有隙,如今却是消弭了,婚姻之事,我便也不阻挠……”
那赵小姐听罢喜上眉梢,却又见赵曹氏说到:“可也要挑个吉日才是,你这丫头也该规矩点,成婚之前,不准你与洛儿私会。”
“啊……”赵小姐闻言,耳朵都耷拉下来了:“何故如此迂腐也?”
“你若再多言,我便把洛儿许给你梁姨当上门女婿!”赵曹氏无心开了个玩笑,却把张洛吓了一激灵,赵小姐见状,亦不敢造次。
那岳母见赵小姐垂头丧气,便缓和语气,出言安慰到: “好女儿,娘也是为你好也,好蜜酿的久,方才甘醇,你尚未经历,等日后便知原委。”
“那也别把我相公憋坏了,不然我该遭罪了。”赵小姐一言既出,却是懂的,那主母闻言亦是一诧,便憋笑到:“总是饱的比虚的强,还有……”
赵曹氏冲张洛笑到:“你也不许动歪心思,须是把那好东西攒够了,满仓满壑才行,自今日始,至成亲前一天止,你一天抄十篇,不,二十篇书与我,也不许你独自睡下,暂且委屈你几天,搬到下屋去住通铺吧。”
那岳母犹不放心,又道:“就是住通铺,也不许你和好看的小厮住。”
“您这是防贼呀。”张洛心知那岳母要自己禁欲,却只是苦笑:“如此,便不是折腾人也?”
“我是为了你俩好,你俩太年轻,又都是头一遭,那处子之夜,只有都尽兴了,日后方才和谐。”赵曹氏到。
“那男子,至少要等十天……可……十天后却不是好日子,须是半月一十五天之后,方才是吉日,便就把婚事定在下月初八,老爷,您看如何?”
那家主点头允到:“如此便好筹划,又是个好日子,又不至太过仓促,确实可以。”
“洛儿,你意下如何?”赵曹氏心思早定,却仍要多问问张洛的意思。那少年虽知不可违拗,却也没什么意见,便点头称是道:“大人们所定,自是好的,我亦赞同。”
“既是如此,便定下吧……”那家主见赵小姐亦点头默许,便唤来管家,吩咐日期,即刻准备。由是赵府内张灯结彩,上下一齐繁忙,烈火烹油,自不必赘述。那家主身体羸弱,故一应事物,俱由赵曹氏操持。那主母确是个持家的,写备请帖,短聘好厨,购置灯彩,安排花锦,上下操持,尚有法度。
那岳母忙里忙外,一连五日,便借口头疼,唤那女婿侍候,一并操持婚事。那姑爷起先婉拒,却听那岳母驳道:“婚姻之事,本应大人操持,然我心力不济,想出把好力,也没奈何,如此便仗你出力,一则亲力亲为,可以放心,二则忙将起来,不教你动歪心思,三则是锻炼你,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日后要操持本家,可先从调度开始,由是便有了头绪也……”
那岳母按住张洛,恨不得从开天辟地,掰开嚼碎讲起,直讲得张洛摇头捂耳,连忙答应。那岳母犹不依,便又同张洛说起仁孝礼义,直作个开坛授学之状,那张好嘴,能说会道,一时如崩豆般不停,逼死铜浇的公鸡,羞化铁打的钳子。那岳母清晨同张洛说话,直至晌午,直磨得张洛嫌烦的心气儿都没了,方才暂罢。
“看来这刁岳母还算个有修养的,此番好言好语,我便受不了,若当初与她争执之时,她逞起好嘴,劈头盖脸骂将过来,我可是万挺不住的。”那少年怕了赵曹氏,任凭那铁嘴熟妇说什么,他也只是诺诺答应便是。
“诶,是不是到了正餐时刻了?”赵曹氏看了看刻漏,已午时四刻了。
“正是正是!”张洛忙点头到:“大人少歇,容我吃个午饭,便来执事。”
那少年起身欲走,却叫那岳母玉手捺住肩膀,按回座上。
“你待会儿同我一起吃个午饭,我尚有话要同你说。”赵曹氏此话一出,那少年便慌忙告饶到:“大人,我此番服了,你有吩咐,但凭驱使,婚礼甚急,万不敢搁置也。”
“呵呵~你这小鬼嫌你妻娘烦了?”那赵曹氏识破少年心思,却不发火,吩咐下人准备佳肴罢,复又挨到张洛身边,好声好语道:“我自幼便能说,人见了我,都说我随你外婆,哦,就是我娘。”
那岳母长叹口气道:“哎……想来世间之话,都是有数的,我说的多,人家便说得少,由是便都嫌我话唠,一发疏远我,我心里便愈加憋得慌,逢个知心人相谈,话便更多了……其实非我本意,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怎么……”
那美人一时语塞,却听那张洛笑道:“该怎么少说几句,便把个话儿就说清楚?”
那美人眸子一亮,巧笑颔首到:“正是如此。”
赵曹氏顿了顿,便柔声同张洛说到:“望你莫要嫌我便是。”
张洛叹了口气,又笑道:“我话也多,您多说了,我便少说了,倒省我力气也。”
谈话间午饭已摆置停当,荤蒸羔羊肉,素烹紫鹌鹑,荤素各一道主菜,外加所配飞禽走兽,时令佳鲜,色鲜味美,分做四凉四热,共十道菜,摆列停当,便要占满整桌席。赵曹氏与赵仓山向来分开居住,只在欢好时共居。那岳母在本屋排宴停当,亲递张洛碗筷,十指轻盈,牵引张洛入座。
“洛儿,你可是能喝点酒的吗?”赵曹氏伸手抚捺张洛肩头,玉指轻扫,柔柔问到。
“向日里跟着师父时能喝一点。”张洛一面轻移身形,微微让过岳母玉手,一面恭谨道。
“哦~”那岳母闻言抿嘴一笑,一面示意张洛小声,一面踮脚低身,悄咪咪近了卧室,半晌捧出一深棕色酒瓮。上搁两只羊脂玉碗,柔若白蜜凝脂一般。赵曹氏抱着酒坛子,小心翼翼坐到桌边,摆好酒碗,揭开红封盖,一股酒香夹杂桃花香味,柔柔飘散开来。
张洛自幼跟随袁老道左右,好酒也曾喝过几坛,似这酒香里夹杂花香之酒却果真少见。那少年一面称赞,一面把酒碗往前移了移,又要腾手去接那酒坛。
只见那岳母嫣然一笑,轻推开张洛之手,又探向桌下,摆弄一阵,便自那桌下暗藏窄格之中,变戏法般拿出一柄翠绿的碧玉酒勺,又取桌上净水略略濯了濯,这才将那碧玉酒勺轻轻探入酒坛中,勺柄轻转,撇去绿蚁酒沫,龙吐水琉璃当空,哗啦啦舀出一勺见底,倾在碗中,隐隐竟泛出碧色。
“果真好酒也!”
张洛大喜,好酒好色,香气芬芳,激得那少年酒兴大盛,不自觉便伸手去端那酒碗,刚碰上碗沿儿,却又叫赵曹氏笑着止住了。
“洛儿再稍等,好酒不怕晚也。”
那岳母拿起下人随宴端上来的白瓷酒壶,那酒壶里装的是玄州特产的蒸馏白酒,因其性甚辣甚烈,故唤作“喉间火”。赵曹氏端起喉间火,咕噜噜倾出如泉烈酒,呼噜噜倒在呈了美酒的酒碗中,但见那一碗碧色好酒碰上喉间火,竟随那烈酒慢慢化为淡淡琥珀般颜色。
赵曹氏依此法又给自己倾了碗酒,便端起酒碗,同张洛碰了个碗,琼浆相倾,映日透碗,端的是好颜色。那少年端起酒碗,轻轻先抿一口,便觉一股热流如春夏之交,厚厚灌入喉中,随即便觉一股酒香弥漫,霎时便充斥喉舌。那酒香甚浓,回味间久久不散,又于味尾存有一股花香,似是春桃花之味。
张洛只觉先抿了一小口,回过神来时,那碗中酒便已干了。那酒甘美至极,张洛饮下酒,半晌便只余回味。
“哈……”张洛重重喷出一口酒气,便只觉一股香美之气,肚腹间荡气回肠,久久不散:“果真是好酒也!”
这少年连连称赞,那岳母亦抿嘴巧笑,一面同张洛又斟了一碗酒,一面道:“我幼年时在京城里住过些日子,那时节常有达官来往,便把这酒送了我父一车,我那时见装酒的瓮好看,便贪玩偷了这样一瓮来,日后辗转,这酒就被我藏在装衣物的箱子里,待到来了塞北玄州,那瓮酒便撒了一些,染得我衣裳里尽是酒和桃花味,自那时算起,这酒也陪我过了三十多年了……”
那刁美人轻垂秀眸,叹了口气,良久才又笑道:“这酒我可是一直藏着,同我喝过这酒的,除了你梁氏姨姨,还有个便是你了,我自能饮些酒时,每逢喜事大事,便要背着人,浅浅酌一些,故我舍不得喝完它,你我饮够三杯后,便只饮那喉间火吧。”
“自当从随主便,不过……这酒可有名字吗?”
张洛郑重其事地端起酒碗,轻轻啄了一口。
“此酒味若桃花,乍饮时如春似夏,直暖心头,唤作‘心头春’者便是。”那岳母饮了口酒,摇头笑到:“想来浮生若酒,十之八九,只能饮下喉头火,个中煎熬,只作己知,那心头之春,却也只是一晌贪欢罢了。”
那少年侧望美妇容颜,心下不禁有些动容,想起那日赵曹氏在中庭回廊下独自哭泣,竟多了些感同身受的共情。那张洛轻叹一声,竟将啄了一口的残酒推向赵曹氏。
“小子平日里贪欢甚足,这便分一晌给您吧。”
张洛端起酒碗递给赵曹氏,但见那美人嫣然一笑,竟也不顾授受之礼,接过酒碗,咕咚一饮而尽。
“哈……”赵曹氏叹了口气,柔柔道:“好酒……”
赵曹氏猛然回头对那少年道:“你……也是个好人……可惜相逢甚晚,初见你,你又是个破烂道士,可惜,可惜……”
那美人笑到:“你娘若喝醉了,你可会看娘的笑话?”
“我自幼便不知娘,却是不知也。”张洛道。
“哎哟……笨冤家,我,我说的是我,不是你亲娘,如果我醉了,你会笑话我吗?”